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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⑦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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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⑦章—4

    秦放协助护士做了遗物登记,然后将遗体送太平间办理保存手续,但按规定,他和安蔓只是情侣关系,不属于直系亲属,后续的死亡证明等等都需要亲属出面,秦放费了很大的功夫,挨个打安蔓手机通讯录上的每一个电话,终于有了进展:有个接电话的女人说自己是安小婷的远房二姨,听到安蔓的死讯,她好像也不是特别惊讶,只说会通知她老家的爷爷。

    挂电话的时候,秦放听到她对边上的人说:“就是老安家那个最小的闺女,从小就不安分,三岁看八十,迟早的。”

    ……

    差不多忙完,已经是晚上了,秦放先带司藤回家,告诉她闷了就看电视,不想看电视的话,书房很多书,交代完了之后沉默半晌,说:“我出去走走。”

    这一整天很多事情,填单子、登记遗物、办手续,身边始终有人,麻木地应付一切,像个机械人,现在终于停下来,痛苦难过一点点回到皮囊,就想一个人待着放空,谁都不想见。

    秦放走了之后,司藤看了一会电视,节目太过无聊,看的人昏昏欲睡,索性关了电视去书房检书。

    书房很大,秦放不在家已经有段日子了,很久不开窗,书房里闷的很,司藤走到窗边,刚把窗户推开,忽然愣了一下。

    秦放的住家是独栋的小楼,一排是联栋的,排与排之间隔着草皮、树、花圃和水池,秦放没有走远,就席地坐在屋后不远的树下,背倚着树干,低着头一动不动,乍看上去,像是和树连作一体的影子,连轮廓都弥漫出悲哀的感觉。

    司藤注视了一会之后,动作很轻地掩上窗,内心里,她有些同情秦放:先是陈宛,后是安蔓,普通人遭遇一次已属不幸,何况是两次呢?

    书房里很多书,历史地理玄幻武侠,指尖在立排的书脊上滑过,却没了取阅的心情,过了会,司藤俯下身,仔细去看书柜的下层。

    那是一本一本的相册。

    也好,拿来解闷。

    司藤在书桌前的转椅上坐下,随意抽了一本,不少老照片,但从服饰上看,都是建国后拍的,比如板正的中山装,文革时的红袖章,劳动标兵的奖状,八十年代时流行的的确良衬衫……

    翻着翻着,她突然想起什么,忙往前连翻了几页。

    那是一张彩色照片,一家老小在旧式的老宅子前拍的,照相者取景的技术很糟,原本应该位于照片正中的人物被偏到了右边,左边露出好长的一段青砖墙,墙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中间,露出一块浮雕来,雕的不精细,但依稀可辨轮廓,是个长发的跪地女子,双手捧着类似一片树叶……

    别人看了或许不知道是什么,但司藤太熟悉了,这个图画里,那片树叶上面,应该还卧着一条蚕——神话传说中,黄帝的正妃嫘祖,是养蚕缫丝的缔造者,这幅图,画的就是嫘祖始蚕。

    司藤心里咯噔了一声,飞快地翻检相册,很快又让她找到另一张照片,拍的是宅子周围的景色,果然是一色的老房子,青色砖墙,嫘祖始蚕的雕砖,相邻的两家之间狭窄的接缝……

    跟记忆中有偏差,但仍然大致相似。

    这个地方,她是去过的。

    秦放很晚才回来,开门时看到灯已经关了,还以为司藤是休息了,一开灯,忽然看到司藤就在沙发上坐着,难免吓一跳:“还没睡?”

    司藤把照片递过去:“这是哪?”

    “我们家在乡下的老宅子,”秦放接过照片看了看,“现在都荒废了,很少人住,当地政府之前还跟我们联系过,说是外地的开发商想盘下整块地方盖度假村,后来大概是没谈拢,不了了之。”

    “你太爷爷那一辈,是做桑蚕丝生意的?”

    秦放点点头:“杭州嘉兴一带,自古就兴养蚕织布,我太爷爷那个时候,整个镇子都以育桑养蚕闻名,所以你看到了,盖房子的时候都会特意雕嫘祖,嫘祖始蚕,求祖宗保佑。

    生意好的时候,一度还和上海的国产纺织厂有过合约供应缫丝。

    后来竞争不过外国人的洋布,加上形势动乱,也就逐渐衰败。

    到我爷爷这辈,就没再继承祖业了。”

    “这个地方,我去过的。”

    “你去过?”

    秦放有些惊讶,“那是什么时候?”

    司藤没有回答。

    那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1936年左右吧,七七事变的前一年,邵琰宽是华美纺织厂的少东,厂子和这个镇子素有生意往来,不过那次去不是为了公事,待腻了上海滩,换个清新朴素的地方踏青游玩而已,当时浙江一带以育桑养蚕为生的镇子不少,但唯独在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嫘祖的砖雕,还记得当时镇子上的小作坊主们对邵琰宽都很客气,少东家长少东家短的。

    当时里面也有秦放那个长的圆滚滚的太爷爷吗?

    不记得了,完全不记得。

    司藤沉默了一会,从秦放手里把照片抽回来:“明天安排一下,我想过去看看。”

    夜里,想起白天那两个警察说的话,单志刚怎么都睡不着,一会觉得门没关好,一会又觉得卫生间有异动,翻来覆去出了一身冷汗,索性爬起来坐着,想打电话约朋友出来作陪,又觉得太晚了不大好——翻手机的当儿,发现好几条未读信息:今儿一天忙的太满了,都没顾得上看。

    是上海的一个供应商发的,单志刚的公司是他大客户,所以对方对他交代做的事很尽心。

    ——“单哥,你托我们查的上海的那个地址,我们已经查过了,圣母院路就是现在的上海瑞金一路。

    裕园早八百年就拆了,但是附近上了年纪的老人对邵家有点印象。”

    ——“早年邵家开过纺织厂,在邵琰宽手上败了。

    四九年的时候,上海要解放,很多人变卖家当逃往台湾,据说邵琰宽带着三姨太上了船,大老婆和儿子都没带……不过他也得了报应,他上的是太平轮,这事当时挺轰动的,单哥,你可以百度一下。”

    ——“大老婆和儿子据说一直留在上海,我们还在问,应该没离开过上海,说不定还在浦西这一带……”

    ……

    单志刚愣了一会,打开电脑网页,搜索栏输入“上海太平轮”几个字。

    跳出来的第一条居然是个电影信息,大导演吴宇森拍摄的电影,说是预计2014年12月上映,名字就叫《太平轮》。

    剧情简介的第一句写:1949年,大型客船太平轮号从上海出发,没有抵达台湾就遭遇意外沉船,造成近千人死难的悲剧……

    好吧,像是一曲中国近代史上的泰坦尼克号,但是秦放打听这个干嘛?

    单志刚满腹狐疑,把手机上的短信截了屏,连同电脑上那一条拍了照,一起微信发给秦放,秦放很快就回了两个字:谢谢。

    收到回信的时候,单志刚下意识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

    看来,这个夜晚,于己于他,都是不眠夜。

    为了赵江龙的案子,张头又跑了趟丽县,刚到就接到丽县公安的通知,一是贾桂芝已经出院了,二是她申请领回了赵江龙的尸体。

    领回就领回吧,毕竟是人家老公,法医既然验过尸,总不能旷日持久地放着,还是早日入土为安的好,只是贾桂芝已经出院这件事……

    张头恼怒的很:“没跟她说明情况?

    对方的目标是赵江龙,她作为亲属,现在出院很危险,没申请保护吗?”

    那头的干警没精打采的:“当然安排人盯着了,不过人家不领情,说要为赵江龙报仇,不怕,就怕他不来,大不了同归于尽。

    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私人复仇主义,法制社会了,一点意识都没有!”

    总会遇到这种不理性的受害者家属,张头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不过监视上还算方便,赵江龙家那一层有空置房,跟业主联系之后,几个干警已经进去蹲点了,张头赶到的时候,几人正坐着吃盒饭,问起有什么异动,答没有,除了早上贾桂芝出来扔了几趟垃圾。

    张头问:“垃圾翻了没有?”

    几个人面面相觑,过了会都有些悻悻的:“不是吧张头,闲的啊,她又不是犯罪嫌疑人,翻她的垃圾干嘛啊?”

    张头瞪了他们一眼,自己转去楼梯间看:二十多年的办案生涯中,他是颇有几次通过翻查垃圾得到线索的,虽然不是次次都灵,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万一有所斩获呢?

    垃圾间在走道的最末,一个大垃圾桶,边上其实有往下滑的垃圾管道,但是门盖上了锁,每天定点垃圾工来处理,楼层里的居民倒垃圾,只要把垃圾袋拎到垃圾间就行。

    张头掀开垃圾盖看,这两天天气冷,没什么异味,不过,这就是贾桂芝丢的垃圾吗?

    他好奇地拈起一幅画像,也不像是画像,布质的,画的挺精细,就是里头的人凶神恶煞了点,不不,不像人,倒有些像佛,但是皮肤深蓝,还长了三只眼……还有缺胳膊少腿的雕像,那张脸别提多吓人了,脖子上还缠了一圈骷髅头……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翻腾了一会之后没发现别的异样,张头想拎一个回去研究,又觉得怪瘆人的下不了手,想了想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回到空置房,他翻出那张照片给几个干警看:“贾桂芝扔的垃圾里一堆这些东西,这什么玩意儿?”

    奇怪,他们好像都知道,其中一个还翻了他一眼:“拿人开涮呢头儿,你不知道这什么啊?

    这佛像啊。”

    “哪个国家的佛像啊?”

    张头是真纳闷,他寺庙去的不多,逢年过年会陪老婆去杭州灵隐寺拜个菩萨烧个香,人家那些菩萨别提多和蔼了,一看就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

    “藏传佛教啊,这叫忿怒相。

    就算你没去过藏区,电视节目里也总该看过啊,这几年西藏旅游多火啊,男女老少都要坐着那火车去拉萨,去看那美丽的布达拉……”

    说到后来,他和着调儿哼起来了。

    张头没好气:“别瞎打岔。”

    顿了顿又纳闷:“这贾桂芝家里,怎么有这玩意儿?”

    前头翻他白眼那人又翻他了:“头,你了解过贾桂芝的资料没有,人家藏区出生长大,信藏传佛教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这问题的点抓的不对,要我,我就得问了,信教的人都那么虔诚,怎么能把佛像当垃圾扔了,这不是大不敬吗。”

    慢着慢着,张头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前半段话上:“藏区出生长大?”

    “是啊,青海人。

    老家哪在着?”

    那个干警胳膊肘碰碰另一个,“那字笔划怪多的,叫什么来着,什么谦?”

    “囊谦,青海囊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