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明贼 > 第九十九章 杨相糊涂

第九十九章 杨相糊涂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天神诀梦醒细无声神级幸运星惊悚乐园娱乐圈最强霸主农女贵娇我的大侠系统奸臣【犬夜叉】白月光与朱砂痣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清军主动攻击的消息传来,李信下城随军作战,一切都顺利的超乎想象,甚至省却了率先开战而担舆情风险的麻烦,但杨嗣昌总觉的哪里不对劲,心里发堵的慌。

    杨嗣昌在内阁大堂反复转了几圈之后,再也耐不住性子,带着随从出了紫禁城直奔安定门而去。此前还人山人海一片欢腾的东长安街已经连半个鬼影子都见不到,只留下满地的杂物无人收拾,包裹吃食的油纸随着打旋的北风在半空中无力的转着圈。杨嗣昌当真有恍若隔世之感。如果不是亲历了刚才那一番献俘大典,他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杨嗣昌的到来,让提督京营戎政的方正化倍感压力,内阁与司礼监在皇帝有意无意的点拨下,关系并不融洽。而且由于皇帝凡事必圣躬亲为,司礼监的权势教以往各朝已经大为缩水,与之相应的,内阁权力则此消彼长,处处压制司礼监一头。

    方正化的前任提督,皇帝面前第一红人曹化淳病辞返乡,内阁在背后定然没少出力。

    “哎呀呀,杨相如何来了城上?刀枪不长眼,左右……”

    方正化一指左右护卫,“快护着杨相入敌楼!”

    杨嗣昌毫不领情,“方公莫要小题大做,当年杨某总督宣大两镇,亦曾数日衣甲不卸,如何进了内阁便金贵起来?”说这话,他已经来到城墙边,把着女墙向下望去。只见清军气势直如排山倒海,明军则勉励支撑。

    “方公可有援手之策?”

    这是典型的越俎代庖,实际上已经犯了官场忌讳。首先方正化与杨嗣昌并无统属关系,京营受统于五军都督府,受节制于兵部,而不论是五军都督府又或是兵部都直接听命于皇帝,所以杨嗣昌此举实在有欠考虑。

    但方正化毕竟是混迹于大明中枢多年的人,杨嗣昌风头正劲,一言可翻云,一言又可覆雨,不但不与之较真硬顶,态度上还更加的谦恭。

    “回杨相话,依惯例,鞑子袭城伊始,北京各城门就已经用沙土大石砌死,出入都只能经由吊筐,每次上下多不过十数人,京营也是爱莫能助啊!”

    杨嗣昌忽觉自己不应该来城上,但如何就鬼迷了心窍,跑来这是非之地?旁人躲还来不及,自己倒好,眼巴巴的赶了来凑热闹。但既来之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只好硬着头皮站在这充满了位置风险的城墙之上。

    很快他的一颗心便被城外的战局所左右,顾不得思量那些朝堂之上的蝇营狗苟之事。

    明军撑的很艰难,利用关厢的阻隔与鞑子做输死抵抗,最外侧的明军倒是有板有眼,可越往里便越是烂糟糟一片,军容之乱,训练水准之低超乎杨嗣昌想象,若不是身在城上俯瞰,当真还能被这外强中干的架势给唬住。再看清军,则军阵整齐,调度有序。难怪李信敢在文华殿上与皇帝争执,不可妄战,双方水平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任谁都能看出来,城下明军应撑不了多久了。

    很难想象,究竟得有多大的胆子,才敢领着如此一群乌合之众与清军对峙,至少他杨嗣昌不敢,可那个马贼丘八李信便做到了。一念及此,他逐渐收起了对李信的轻视之心。暗道,若是将此子收入囊中倒是一大助力,但随即便否定了这个想法。首先这李信是孙承宗旧部,与自己并无情谊瓜葛,加之曹化淳利用李信手中的两张牌咸鱼翻身,与司礼监已经有着扯不开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者,这李信自进京以来,杨嗣昌又准备推他进火坑,当替罪羊背黑锅,就算此子短时间内没有察觉,早晚也必会知晓,到时候这个仇就算结下了。

    杨嗣昌竟然生出了一丝悔意,对于李信此人,绝大多数的情报都来自于刘宇亮托王朴呈给内阁的公文上,虽然这位刘阁老在奏报上对李信避重就轻,在那份公文上却毫无顾忌,只是其中的偏差,此时此刻,他才深有体会,暗骂刘贼误我。

    战乱之世,中枢阁臣想坐稳了这个位置,在朝外就必须有得力的干将相辅佐,只有战事上的节节胜利才是稳坐内阁的不二法门。杨嗣昌的短板便在此处,他提出的“四正六隅”方略,虽然宏阔奈何所托非人,熊文灿经他举荐总督六省军务,但是个人才具却不足以实现他的这一目标。

    李信此人若是当真能收归麾下,加以琢磨必是锋利的爪牙。

    可惜!可惜!可惜!

    杨嗣昌心里一连念了三个可惜,他十分清楚自己想横插一脚,已经不可能。

    ……

    内阁大堂,次辅薛国观推门进屋,抖掉黑色大氅,也都掉了满身的寒气。他是次辅,论在内阁中的排位也在杨嗣昌之上,但他隐隐然却自甘居于杨嗣昌之下。整个内阁,自刘宇亮走后,杨嗣昌虽无首辅之名,却有首辅之实。

    “杨相何其糊涂,城墙那是他能去的地方吗?”

    薛国观与身后的心腹连连抱怨着。

    “看着吧,张老头转眼就得上表参他一本,别人避之不及的事,杨相怎么就靠上去了呢……”

    “杨相遭参,对薛相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

    一名青袍官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岂料那薛国观一跺脚,指着那青袍官员斥道:“糊涂话,薛某与杨相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万万休提。”

    青袍官员拧着脖子亢声辩道:“何为一体?此一番又与薛相何干?”

    薛国观正欲痛斥他目光短浅,不料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之声,随之正堂之门应声而开,来人却是司礼监高时明。满屋子的官员纷纷与其见礼,薛国观也不例外。

    “高公大驾光临,可是皇上有了旨意?”

    高时明哈哈大笑,赞道:“薛相当真神人也!”说罢,一步三摇的走到堂屋正中,伸手在炭火盆子前烤了烤,好驱散满手的冰凉。这才一回身站定,右臂须挥,赶忙有小太监将一封文书递上。

    “这是皇上朱批的折子,特命咱家交予杨相,杨相呢?”高时明左顾右盼没发现杨嗣昌在屋中,他知道这薛国观与杨嗣昌穿同一条裤子,也不见外,便将此行目的和盘托出。

    薛国观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杨相去了安定门!”

    闻言,高时明脸上骤然变色。

    “杨相糊涂!”

    杨嗣昌与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绝不希望杨嗣昌出现一丝半点的纰漏,他还想效仿当年万历朝张居正与冯保内外相辅,那是何等的荣耀与成就,哪怕为此身死之后被 开馆戮尸也是值得的。

    “下官这就去命人将杨相叫回来!”

    薛国观忙接道,高时明一摆手,否定道:“不必,既然去了就不能回来,杨相在那里也好,胜了还有运筹帷幄之功。”

    适才与薛国观争辩的青袍官员暗暗冷笑,胜?简直是天方夜谭。

    高时明想了想,又对薛国观道:“万岁雷霆震怒,召杨相与薛相去呢,如此也罢,薛相先跟咱家走吧!”

    薛国观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皇帝的震怒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本来上午奏凯献俘,欢喜劲还没热乎,鞑子便大举进攻,将皇帝的一番兴致全搅和了,想起皇帝因怒而痛斥官员时的场面,他就不寒而栗。

    在场的官员们也都面面相觑,高时明瞅了薛国观一眼。

    “薛相快随咱家去吧,再晚了,万岁不定会……”

    薛国观以手扶额,“高公说的是,咱们这就走,对了,那奏折之中可有紧要的事?”他想事先了解以下,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高时明随口敷衍了一句:“与此事无关的,薛相还是跨快随咱家去文华殿。”

    内阁大堂与文华殿同在紫禁城协和门里,两所院子南北相望,文华殿是皇帝接见大臣的便殿,将内阁设在文华殿南侧正方便了皇帝接见重臣。

    几步路的功夫,高时明便将薛国观引入文华殿,随着殿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上,一股远胜外边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闪过屏风,只见炭火盆子忽明忽灭,室内烛台也有一多半空着,只有皇帝的御案两侧才多点了两根蜡烛。阴暗湿冷的文华殿与炭火正旺的内阁正堂判若天地,这也是身为皇帝的朱由检节俭,蜡烛不肯多点,木炭也不肯躲烧,一盆木炭不烧成灰烬,不会换新的。

    “臣薛国观叩见吾皇万岁。”

    薛国观叩拜于地,随着说话,口中喷吐出阵阵白气。

    “平身吧!”

    朱由检语气平静,薛国观在起身的当口,偷瞄了一眼御案之后的皇帝,只见他手捧着个暖手炉,正在头也不抬的批阅奏章。

    “杨卿何在?”

    高时明赶紧抢先道:

    “杨学士亲赴城门督战!”

    朱由检目光顿时一亮。

    “难道杨卿已经胸有成竹?”

    在朱由检的印象里,杨嗣昌几乎是没有完全把握不会轻易出手之人,高时明如何敢接茬,大殿之中一时间陷入了令人遍体生寒的沉默之中。

    突然,殿外一片骚乱,脚步之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