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狐修 > 第121章 古董行篇

第121章 古董行篇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宁远成亲了,新娘是县令之女,豆蔻年华,秀美端方。

    凤阳城最大的商贾和父母官结亲,实在是富贵迎门的天大喜事,方圆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拜贺,宁远牵着新娘的手跨进宁府大门,三拜九叩,送入洞房。

    宁远在喜宴上应酬时,莫辰就呆在洞房里看着他的新娘。

    喜床,喜帐,喜烛,天地间一片大喜的红。

    大红的盖头覆在新娘的头上,看不到传说中的如花容颜,只是从那双不停翻搅着帕子的纤纤素手,已可窥见其天生丽质。

    “小姐,您要不要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宁公子恐怕还要很久才回来呢。”一旁的小丫鬟端来一盘点心给新娘。

    “还小姐公子的?应该叫少爷和少夫人了!”另一个小丫鬟打趣。

    “你们两个,快一边去,就知道取笑我!”新娘娇嗔,声音温柔婉转,只这么一句,就听得人酥到骨子里。

    然而这声音却让莫辰听得不顺耳,甚至感到恶心。

    两个小丫头推推搡搡地说笑着离开,又只剩下新娘一人独守在洞房,安静等着即将到来的新婚夫君,来挑开她头上的喜帕,两人共饮合`欢,共赴云`雨。

    只要想到接下来会在这间房子里发生的事,连那烛火,喜酒,和盛放在果盘里的喜糖都染上了淫`靡的不洁气息。莫辰憋得难受,紧绷着身体悄无声息走向新娘,看向新娘的眼睛里倒映出洞房里的红,像泛着腥味儿的血光……

    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喜宴上的觥筹交错和欢声笑语。

    众人皆是一愣。

    宁远脸色苍白,打翻了正在敬酒的酒杯,转身往后院跑,先于所有人一脚踹开洞房的门。

    两个小丫鬟瑟缩着退后,满眼惊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新娘。此时新娘头上的喜帕已经滑落,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小鹿般无辜,脖子上四个血窟窿正汩汩流着鲜血,比她身上穿着的大红喜装还要红艳。

    宁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洞房另一角落的莫辰。白狐一双眼睛仍死死盯着断了气的新娘,呲着犬牙的脸因凶狠而失去了往日的可爱温顺,变得狰狞无比。他下巴上的白毛已经被染红,牙尖上甚至还滴落着滚烫的鲜血。

    “你们两个退下。”宁远对两个丫鬟说。

    两个被吓得失了魂儿的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面如死灰地奔逃出去。

    洞房外已经响起纷杂的脚步声,闻声赶来的人下一刻便可能破门而入。

    宁远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向莫辰。

    莫辰抬头,对上他不复温和的视线,眼中的杀意渐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彷徨无措。

    宁远眉头紧蹙,垂在身侧的手向莫辰伸过来,有那么一瞬,莫辰想要躲开,却还是站着没动。

    伸出的手在半空紧攥成拳,似在隐忍克制。

    “快跑,不要被人抓到。”

    莫辰听到宁远沙哑着嗓音这样说。

    喜事变丧事,宁家这下算是和县令府结了仇。县令痛失爱女,激怒之下命人将宁远抓入大牢,宁家使尽了关系,终于买通一位县令信得过的师爷替宁远说话。

    “已经查明大小姐的死因,乃是被野兽一口咬断喉咙而死,于那宁家公子并无太大关系。大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您看是不是……”

    “无关?”县令却冷笑,眼中布满血色,表情因仇恨而扭曲,“好好的深宅大院里怎么会有野兽?还不是那姓宁的小子养的白狐作怪?若想要让我放了他也可以,让他将那白狐交出来剥皮抽筋,为我女儿偿命!”

    从县府大牢里放出来,宁远听说作恶的白狐已经被抓住,剥了皮,抽了筋,正挂在宁府大门前示众。

    心脏一阵猛地紧抽,浑身都控制不住颤抖。那种心像被人挖空了一块的感觉,就连宁远自己也觉得震惊。然而待回府之后,看到门前那血淋淋的一挂软肉,宁远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他知道,那不是他的白狐。

    莫辰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就跑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

    跑吧,离开吧,这里并不适合你。宁远这样在心里轻念。

    宁家这次为了保宁远的命,倾尽家财,再加上县令府的处处打压,宁远在凤阳城举步维艰,活得越来越困苦。那些以前因为宁远的偏执而结下仇怨的人开始对宁家展开疯狂报复,宁远身边的小厮一次为了救主被人生生打死,官司闹到了县衙,却反倒让宁家赔钱。

    宁老太太经过这一番变故,终于一病不起,临死前开始胡言乱语。

    “小白,小白,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守他一世安稳……为何要将我宁家害得这么惨?”

    死不瞑目。

    很多人都说宁家要完了,纷纷等着看他们流落异乡赤贫如洗的好戏。

    然而就在宁老太太下葬的第二天,凤阳城却突然又发生一件惊天大事。

    县令死了。

    暴毙而亡。

    据说凤阳县县令临死前的形状十分凄惨,整个人像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一把皮包骨头,而且胡言乱语,似是被妖孽所缠。

    新上任的县令竟然和宁远极其投缘,于是很快的,宁家在这位少公子的整顿下重新崛起,甚至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开始有人上门说亲,尽管知道宁远曾死过一任还未及圆房的妻子,却也挡不住那些被宁远钱财外貌吸引的有适龄女儿的人家。

    这次和宁远结亲的是一家盐商的女儿,宁夫人特地去求了平安签,核对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发现非常相合,这才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准备迎接新媳妇进门。

    婚宴并没有第一次那么大排场,时隔两年,凤阳城的人似乎都忘了那次惨剧,在宁府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然而,相同的事再次发生。

    新娘又死在了洞房之中。死状甚至和当初的县令女儿一模一样——喉咙间被野兽咬出四个血窟窿。

    盐商家的人找来闹,被宁远用钱摆平,远不及当年县令女儿的死影响力大。但是盐商却从此记恨上了宁远,不惜发动全族之力把宁家往死里整。宁远出于愧疚,在接二连三的退让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盐商家手段狠辣歹毒,他就比他们更狠更毒,牢牢守护着宁府上下百十口人,决不允许上一次险些灭门的惨状再次发生。盐商家斗红了眼,诅咒发誓要让宁远不得好死,不惜动用了朝廷的关系,然而就在两方争斗激烈时,盐商家却突然闹了瘟疫,家主感染而死,满门上下几十口男丁,无一幸免。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一传十十传百,开始有人说宁远命里带煞,凡是敢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从此再也没人敢和宁家扯上关系,更无人敢找宁家麻烦。

    宁夫人心急找人算命,想要破解儿子身上的煞,算命人指点她找两房小妾,一男一女。宁夫人好不容易托人找了两个贫苦人家的孩子,用小轿抬进府,却还未等给宁远侍寝,便双双毙命。宁夫人受了刺激,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

    办完宁夫人的丧事,宁远独守着空荡荡的宅院,变得越来越情绪莫辨,终日不见一丝笑容。

    不过三四年时间,身着缟素的他已经从少年长成男人,积郁在眉宇间的阴沉让他看上去不易靠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危险森然。

    此时他久久沉默,一个人站在房内,孤寂的身影映在地面,愈发显得萧条清瘦。忽然间,他低笑出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哑声说:“出来吧。”

    房间里并没有人回应。

    宁远眸色暗沉,突然从腰间抽`出佩剑横在颈间,“若是你不出来,这条命我便给你。”

    角落里白影一现,莫辰站在阴影中看着宁远。

    宁远扔了剑,走过来将白狐一把提起来。“我只问你一句,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莫辰是只狐狸,倘若他是个人,宁远就会发现他此时神情间的委屈和难过。可惜他不是人,在人类眼中,又怎会分辨出一只狐狸的喜怒哀愁。

    是谁说知道他肯定不会害人啊?

    是谁说那么喜欢他啊?

    怎么现在反而怀疑他,不相信他了呢?

    宁远缓缓将手覆在莫辰的脖颈间,手中的触感如此纤柔,好像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掐断,性命尽数掌握在他一念之间。

    “狐妖,为什么要害人?你若想害,怎么不来害我?”

    狐妖两个字就像冰冷的重石,无情砸在莫辰心里。

    宁远的手颤抖着用力,莫辰盯着他的眼睛,眼睛里倒映出他痛苦的脸。

    “从我身边离开吧,若你的纠缠,是因为我年少时的戏言,现在算是我求你,放过我……”

    畜生终归只是畜生,又怎么会理解人类的情感?所以畜生成精便是孽。

    宁远终于崩溃地跪倒在地上,泪水打湿了身上的孝服。他很懊悔,若只是因为当初一句单纯的喜欢,就招惹了这么多祸事,为何不将果报报应在他自己身上?为何一定要让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他孤家寡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陌生的画面和场景,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个自己,总是在背叛中挣扎厮杀,因此每次梦醒就会格外感激上苍给了他慈祥的祖母和温柔的母亲。可是现在却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莫辰乌黑的眼变得晶莹,好像也有水光在闪动。

    他也想离开啊,可是只要宁远存在于世上,他就没法远离,莫名其妙的喜欢,莫名其妙的被吸引,就像纸鸢,无论飞多远,线都牵在宁远手中,哪怕轮回转世也永远无法逃脱。他好像只能呆在有他的地方,否则就会说不出的难过。

    有风吹进来,窗边的六角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招魂人手中的幡引。

    门外进来一人,身穿道袍,扯上一块绸布上面写着“捉妖”二字,无声无息就这么出现了。

    他看到抓着白狐眼睛通红的宁远,老鼠一样的眼睛若有似无往六角风铃的方向一瞥,拇指依次在其余四指上掐过,咧开黄牙对宁远道:

    “这位朋友,老夫观你府邸里有妖邪作祟,不如让我做法,为你解去这场妖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