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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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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流水一样淌过,玉京城里燕飞雁去,城墙根下扎羊角辫光着小脚丫的小孩跑着跑着就长大了,春荫河边茶坊里的说书先生也开始说到“转眼过去三个春秋……”

    这一年三月,祝嘉鱼出嫁了。

    将她背上花轿的,是两年前的新科状元,也是她外祖家的表兄,为她添妆的,有深受太后宠爱的元慧郡主,也有聂家这一代的女家主,还有敬王府的小庶女——当然,人家现在不是小庶女了。

    三年过去,顾和光已经把持了大邺近四成的丝织绣坊成衣生意,这四成看起来不多,但天底下那么多做这门生意的,拢到一起都只能分六成,而顾和光一人独得四成,足可见得她的经商天赋与玲珑手段。

    这么说也不对,这四成里,实则还有祝嘉鱼一半的份儿。

    总之,在这一天真正来临之前,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若是以往卫家还是那个卫家,卫清楼就算有些手段也无妨,但随着新皇登基,卫家俨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更遑论在这三年里,卫清楼两度受封,如今已经成了大邺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大人。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权势,卫家娶妻,自然是数不清的聘礼,道不尽的排场。

    且不论祝嘉鱼是什么身份,单就卫家给的那些聘礼,她能拿出相应的嫁妆吗?若是拿不出来,她在卫家,势必要低人一头,更何况,她上头将来还有个二嫂呢。

    妯娌之间总是容易出事,到时候再说起谁是高攀谁是门当户对,站不住脚的那个只可能是祝嘉鱼——卫清楼已经娶了个商户之女,为了维系卫家的尊贵和体面,将来的镇国公卫清梧,总不能再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夫人吧?

    综上,虽然玉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在这三年里都已经通过首辅大人种种言行,明白了他们是如何相爱,但实则不看好他们这桩婚事的还是不在少数。

    须知有情人盟约白头时,只关乎风月情浓,但若到了婚嫁二字上,到底还要考虑着家族尊亲,这是一点也不容易的!

    可现在,她们却是没话说了。

    扪心自问,只怕是公主出嫁,恐也没有祝嘉鱼这份富贵场面,相比之下,郡主添妆,状元送嫁竟也成了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毕竟玉京城里可也不是只有一位郡主,郡主们也有好友,总不会只有祝嘉鱼一人能得郡主添妆;状元郎也是这个理,三年一出的文状元,自然是人中龙凤,可却也不少见。

    但顾和光只有一个,添出的这份嫁妆,也只有一份——试问,还能有谁给出这样的大手笔,动辄一个红漆檀木匣子里便装着南郡十二城四进宅子的地契?又有谁能抬出论箱装的东珠宝石,玳瑁翡翠?

    “这才叫风光大嫁呢……”有人半是艳羡半是惊诧地低声道。

    “谁说不是,往常竟也没看出来,这位照花巷的祝小姐,竟然有这等本事……”又有人轻声应和着回答。

    祝嘉鱼拜别了父亲姑姑,与亲朋好友,坐上了花轿。

    花轿平稳,但她一颗心却晃荡着。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等这一天真正来临,她仍然无可避免地感到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

    花轿行过长街,在卫府门前停下,她被喜娘扶着下了马车,跨过火盆,而后与卫清楼一道,拜过了天地高堂,随后又被送入洞房。

    前厅的喧闹声离她远去了,耳边又响起夫人们的吉祥话。

    一杆秤挑开了她的盖头。

    她呆呆愣愣地,忽然手里被塞进一只酒杯,她才回过神来:该喝合卺酒了。

    “累不累?”

    两人交杯的间隙,卫清楼凑到她面前,低声问道。

    祝嘉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卫清楼又道:“你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去前厅,很快回来。”

    祝嘉鱼轻轻“嗯”了一声。

    不多时,众人便都退了出去。只剩下绿筝守在门口。

    她轻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卫清楼便回来了。他转身关上门,而后站在门口,一时心中竟涌现出些许近乡情怯,不敢上前的心绪。

    他怔怔地望着灯火阑珊里,头戴凤冠,面容皎美的新娘。

    他的绮梦,在这一瞬间,成为了现实。

    祝嘉鱼嗔道:“你这么快就来了,一会儿他们不找你吗?”

    卫清楼走近上前,垂下眼睑看她,一边将她的凤冠取下来,一边回答她:“他们可没这个胆子。”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

    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他?

    他摩挲着她娇嫩的脸颊,掌着她的纤薄的脊背,将她放倒在床上。

    一瞬间失重的感觉涌上祝嘉鱼心尖。

    她头晕目眩,腰肢酥软。

    卫清楼俯身望着她,眼眸深沉。

    祝嘉鱼眼神轻闪,她紧张地闭上眼,给他下达命令:“我……我怕疼,你轻点……”

    卫清楼轻声笑了笑,侧头吻上她白瓷般细腻粉匀的侧颈。

    卫清楼的吻在她颈间缓缓辗转着来到肩上,感觉到身上一凉,祝嘉鱼忍不住颤颤睁开眼,推了推他:“我、我有点饿。”

    “是吗?”卫清楼掀起眼皮,沉沉地看向她,“我怎么记得,方从绿筝那儿听说了,有人在等我的间隙吃了半碟绿豆糕,还用了一盏燕窝红枣羹,还……”

    祝嘉鱼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再说。

    须臾,她又收回手,善解人意道:“我……我怕、怕你饿。”

    卫清楼郑重颔首:“我确实饿了。”

    他再度俯下头,祝嘉鱼无法,只得仰起细长的脖颈,承受着他的索取与给予,颤栗如同风中盛开的玉兰。

    更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水岸边的礁石,又或者堤边的浅草,潮水拍打在她身上,又将她淹没。

    天边的明月透过纱窗落进来,照见落到地上的大红婚服。

    这一晚薄云渐开,月下起潮,有情人做有情事,好梦酣眠,不登西楼,不爱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