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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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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菱一行人率军到达怀远城附近时,天空便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一直下,一直下,不曾停。仿佛是为了照拂众人因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而变得伤感低落的心情。自那日亦菱和皇甫祉将岳悠然、赵子安二人的棺?k运回柳州城,全军将士便陷入一种悲伤的情绪中。再加上随后陈格自知事情败露,当着众人绝然地自尽而亡,全军的氛围更是低落至极点,哪有一点打了胜仗,欢欣而归的样子。

    怀远城外,有一处陵园,里面大多是权贵世家的祖墓,亦菱、皇甫祉和孟倩云在岳家祖墓处停了下来,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片将士,大多是从前岳悠然的旧部,还有因景仰岳悠然而专程来送别的。皇甫祉命人将岳悠然和荆紫芸合葬在一处,并立了事先备好的石碑,上面刻着他亲笔题的字:烈襄侯岳悠然大将军,烈襄侯夫人荆氏紫芸之墓。

    蒙蒙的细雨始终未停过,众人都没有打伞,任凭脸上落满了细细密密的雨水,任凭雨水湿了衣衫,仿佛这样能让心中的悲伤减轻些许。

    皇甫祉斟了一碗酒,在墓碑旁洒下一周,“大哥,这一杯三弟敬你!三弟和小妹如今已将宁国失陷的城池尽数夺回,我们从前谋划的那件事如今也成了,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孟倩云也走上前,斟了一碗酒,在墓碑旁洒下一周,“二姐,我和小妹已经按照你的意愿,将你和岳将军葬在一处了,希望你和岳将军能在九泉之下共结连理,自此不离不弃。”

    亦菱随后斟了一碗酒,也在墓碑旁洒下一圈,什么话都没有说,自从那日陈格在她面前绝然自尽,她这一路便几乎没怎么开过口,心中始终郁郁难抒,说不出的感受,如今她终于和皇甫祉、孟倩云一同将大哥、二哥接回来了,也终于将大哥和二姐葬在一处了,可是如今让她对二人说些什么才好?

    难道说,大哥,小妹没能杀了你的死对头平南王上官绝尘为你报仇,他如今已经夺了皇位,成为了云国皇帝。难道说,二姐,大姐和她与太子的孩子也离开这个世界去找你了,你有空多陪陪她们。难道说,大哥,军中内奸我终于查清楚了,不是别人,正是你从前的旧部陈格,他已经自尽了。难道说,二姐,三姐之前为了我得罪了她的夫君上官绝尘,如今她下落不明,如果你在天有灵,就助七妹一臂之力,让我们姐妹得以团聚。如果她当真说了这些,岳悠然和荆紫芸岂不是无法含笑,难以瞑目?

    亦菱望着那石碑上刚劲有力的字怔了片刻,方才让到一边,等着身后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地上前祭拜。排在最先的是曹沅,曹沅祭拜完毕,走到亦菱身边,低声道:“将军,你吩咐的事末将已经处理好了。”

    亦菱闻言只是点点头。那日陈格死后,她只是淡淡地命人置办了棺木,将陈格安置其中,一并带回怀远安葬,又命曹沅彻查军中其余听从陈格的内奸,押回怀远,待皇上下旨处置。如今听来,曹沅已经将全部内奸尽数查出,并一同押了回来。曹沅见亦菱神色淡然,眼眸中却溢满了哀伤,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终于拜祭完毕,亦菱和皇甫祉才向陈家祖墓走去。由于祭拜岳悠然的将士太多,洒在墓前的送别酒也太多,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一阵酒香,甚至连这蒙蒙细雨都掩盖不住。

    走了一阵,亦菱回头,才发现身后跟着的不过孟倩云、曹沅二人,还有几个抬着棺木的士兵,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亦菱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凄然。其实在整个军中,与陈格关系最为亲近的,要数李沐阳了。李沐阳、李沐云兄弟二人的父亲李老将军在世时也是宁国的一员虎将,威名震慑四方,并与已故的陈太尉交好,故李家两兄弟自幼便同陈格来往甚密,三人可谓一同长大。后来三人皆参了军,由于李沐云常年驻军在外,所以李沐阳与陈格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更长些,李沐阳与陈格之间的感情甚至比与自己的亲兄弟李沐云还要更亲密一些。

    那日陈格自尽后,李沐阳悲痛至极,亦菱还记得他当时的模样,双目赤红,眸中含泪,满脸的伤痛、愤怒、不甘,那是因曾形影不离、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离去而伤痛,那是因被亲兄弟在不知不觉中背叛而愤怒,那是因没能听到一个最终的解释而不甘。那日的李沐阳像疯魔了一样,执意要随大军一同回怀远,要亲自安葬陈格,却被亦菱阻止了。亦菱命他率军驻守柳州城,自然不许他丢下大军擅自回怀远。李沐阳因为此事跟她怄了好几日的气,连那日大军启程回朝也不曾与她说话,想必如今也还在心里怨恨着她。

    亦菱不禁叹了口气,如今陈格下葬,却只有寥寥数人相送,实在凄凉。那些将士们自从听闻内奸就是振威将军陈格后,皆对陈格多多少少产生了怨恨和敌意,自然不会前来相送。而那些忠于他的属下,也几乎都是睿王皇甫?和他安插在军中的人,如今已被曹沅命人看押起来,自然也不能来送主子最后一程。

    待士兵将陈格的棺?k在陈家祖墓内安放好后,皇甫祉率先上前,像方才一样,斟了一碗酒,在墓碑旁洒下一圈,道:“陈将军,虽然你做出了那样的事,但本王毕竟与你一同经历了战场上的出生入死,这份原本的情谊还是在的,你喝了这碗酒就安心上路吧。”末了,皇甫祉轻叹口气,走到了一边。

    亦菱见状走上前,拿起地上的酒坛,斟了一碗酒,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抖得厉害,碗里的酒洒出来不少,她只得斟了又斟,如此反复了多次。待她起身时,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块墓碑旁站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少妇,一身素白的衣裳,挽成的发髻上戴着素白的花,眼睛望向这里。